第二十三本命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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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本命簿
易道真君成功被氣走了。
他只管煉氣期弟子的事宜，江月對他也沒什麽感情，眼睜睜看他走，也不攔。
她站在門口思索了一陣，站靈陣上，傳送去了天樞峰。
在靈陣區門口，她和黑貓大眼對小眼。
黑貓老實，到晚上就會回到院子裏。白天，她也不會約束他，任他去玩。
黑貓歪歪頭，碧綠色的眸子裏蘊著溫柔的水光：“喵~”
江月蹲下來，摸摸他的頭，軟軟呼呼的：“喵，我去做事情，晚上見。”
黑貓仰頭蹭蹭她的手心，“喵~”
兩人相遇，然後分別，一切就是如此簡單。
江月出了靈陣後又進靈陣，白光一閃，她到達廣場。
廣場上的上首有幾個仙風道骨的老人坐著，辨不清男女。江月看了一眼，就走去窺天區。
窺天區已經清掃幹凈，變成擂臺區的延展。擂臺比鬥到達關鍵時期，許多選手早就受不了狹小的擂臺。
擂臺擴大，其他區的比賽仿佛沒有發生過。
江月面色不改，看向廣場的盡頭，盡頭，一個大紅制式衣袍的人站在那裏，眺望著遠處建築琳瑯的淩霄城。
她聽梅當歸說過，以前自己也零零碎碎地見過。
千山宗的明法堂，威武不凡，管千山宗內外弟子的犯事之事，多收劍修，劍尖衣袍皆浸血。所以他們的制袍都是大紅色的，看著就一股肅殺之氣。
梅當歸穿大紅長袍……看著只像個傻樂的新郎官。
“冒昧打擾，”江月拱手作禮，她對看得順眼（至少不礙眼）的人總是以禮相待的，“請問，比鬥勝利，該怎麽找人拿獎勵？”
這位千山宗明法堂的人回過頭來。
是個年老的女人，皺紋寫盡滄桑，纏著老年髻的發根有幾縷白，衣袍獵獵，年代感和壓迫感撲面而來。
一個化神期的，幾近飛升大能……
江月下意識屏氣凝神，下一瞬她輕嘆自己身體本能的畏懼，克制住，不讓身體顫抖。
——不至於，真的不至於，說兩句話而已。
化神期大能上下打量她片刻，問：“你就是江月？可以向千山宗提一個需求。”
江月沒有任何意外，只恭敬拱手：“是。”
大能點點頭，“找我要就行，你要什麽？”
江月道：“能供我築基期飲用的……”她想了一下，“千年千山雪蓮沁出的千尺寒雪。”
這個全稱真的好長，寧邀到底是怎麽背下來的……
大能噗嗤一聲笑：“你就說雪蓮水就好，”見江月不解，她解釋了兩句，“這種水其實不難得，把千年雪蓮和千尺雪一起裝到水缸裏，等一個月，化成的水就是你要的水了。”
江月聽著點頭，暗暗記在心裏，打算回頭問問葉清風。
如果這不能算[千年千山雪蓮沁出的千尺寒雪]的話，就換成貢獻點。
大能問道：“你在築基期要用多少雪蓮水？”
江月思索了下，大概估量出一個值來：“五個大水缸？”
五個可以倒扣仙鶴，並且讓仙鶴自由伸脖子的水缸。
“才五個？”大能笑了，“你不是要能喝一整個築基期的雪蓮水嗎？”她道，“就按這個來。”
江月克制地微微瞪大眼睛——
“真的？”
一整個築基期啊……多少個修士終老築基期無所進益。
千山宗能被她一個人喝窮的吧。
“真的，”大能無所謂地點點頭，回頭看向淩霄城，“其他人忘記了，但我還沒忘——
“你是淩雲者。”
江月……江月自己都要忘了，她是淩雲者的事。
她想了想，搖頭道：“這只是個名頭而已。”說罷，恭敬再一拱手：“多謝前輩。”
大能擺擺手，“不足掛齒。”
片刻的沈默。
大能看著淩霄宗，眼眸深邃，沈澱無數風雪。
江月憑直覺，感覺大能還有話要說。
她在一旁等著。
身後，有幾個修士帶著他們的孩子嬉笑著跑過，孩子指著淩霄城，道：“那裏有很多人嗎？”
“有的。”孩子的爹娘安撫道。
“有人陪我玩嗎？”
“有的。”
“我要去玩！”
童稚之心，無可苛責，孩子的爹娘哄著孩子，漸漸走遠。
江月聽完，也只是聽完罷了。
可大能卻突兀開口：“我以前也有個女兒。”
江月連忙斂容正色，聽她說。
大能接著說：“後來她飛升了。”
江月：“……”
哦。
看著大好河山，感慨半天，原來是想女兒了嗎？
她一瞬間都要懷疑，自己是否直覺有誤，她該離開，而不是讓大能被迫找話題。
大能只淡漠地繼續說著：“女兒在的時候，魔族肆虐，南周國國都幾乎淪陷。是她和……一個臭小子，以一己之力對抗，保得大陸安泰。”
江月沈默。
她對過往的歷史，並沒有那麽了解。北楚國地處大陸東北，而南周國地處大陸西南，北楚國對當年魔族一事，都是漠然。
她想了解，也只能得到失真的只言片語。
大能道：“我原以為大陸能得幾千年太平，可近日我有冥冥預感，大陸的天……又要變了。”
江月斂目靜聽，衣袍獵獵，風聲呼嘯而過。
大能道：“往年，窺天者的比校，贏的都是清谷閣的人，清谷閣的人別的都好，連請求，都只是要幾粒更好的靈種。可他們順應天時，終究不是修仙者。他們對長久的寧靜不感興趣，只在意片刻的歡愉，完全看不出來天道的變化。”
江月不知如何接話，所以，大能是特地尋她這樣的人？
大能道：“這一次終於不是清谷閣的人了……”
江月剛拿了人家一個築基期的雪蓮水，不好貿貿然拒絕，便問道：“您要我做什麽呢？”
大能扭頭，定定地看著她：“你看著我，告訴我，我能活多久。”
江月：“……”
問題好直接。
她倒也不扭捏客氣，點點頭，就喚出命簿。命簿只有她自己能看見。
《人界·岑熾鳳·千山宗明法堂堂主·赤炎峰峰主·長老》
江月：“……”
她頭一次見到這麽長的後綴。
翻開書，翻到結局。
【太虛混沌紀6677年七月初七，投於青丘洞口。】
江月平板地念了一遍。
大能岑熾鳳以為她不懂，笑道：“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
江月眼神平靜，琥珀色眼眸光芒盡斂，“6677年，大家都會死。”
岑熾鳳神色微變，凝視著她，仿佛想將她看破。
江月神色不改與之對視。
半晌，岑熾鳳輕嘆一聲：“你像我女兒的一個故人。”
故人是誰，她搖搖頭沒說，只恍惚著神思，飄飄搖搖淩空飛走了。
“咚——”
仙梧木翠綠的樹葉翩然落下。
江月仰頭看去，見岑熾鳳撞破一塊樹蔭，有大塊的陽光傾瀉到地上。
而她紅色的一抹影子，倏忽間，已經升到天際。
江月默默仰頭看了一會兒。
然後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回天權峰去。
從前，是她一個人眼睜睜看著命運將至，無從反抗。
現在，是一群人看著。
黑雲壓城之際，他們的表現，和她孤身一人時，差不多無力。
還有九年半。
過了幾天，一個自稱是千山宗青溪峰的峰主親自提著裝有雪蓮水的水壺拜訪江月。
彼時葉清風也在，一番評定之後，確認水壺裏的水能喝，且夠她喝十年。
江月送走青溪峰峰主後，回到屋裏，沈下她禮節的笑。
屋裏，大黃貓後面的兩條腿冒著紫黑色的氣息，鮮血淋漓，滴答不止。
葉清風難得過來，居然還是因為這只貓。
“他遇到了襲擊，”葉清風語氣平順，“江家用從海域找到的魔功練手，否則他現在屍體應該已經涼了。”
江月秀眉一橫：“和我什麽關系？”
其他事，她可以商榷，王爺的事，她不落井下石已經是涵養。
想到葉清風之前提議她養大黃貓的事，她靠著椅背，冷酷給出答覆——
“他如果放在我這，很可能會連累我。師兄如果得閑，還是把他抱走吧。”
葉清風笑意淺淡，全然不惱：“我知道你和他的恩怨，不會再勸你收留他。
“只是他此番受傷，自知時日無常，特地請我抱他來看你一眼。”
江月：“……”
江月傾身過去，捏住大黃貓的肥臉，冷聲：“你從哪看來的話本？這請求說著你不嫌膩嗎？”
大黃貓委委屈屈：“喵……”
江月瞇眼：“說人話。”
大黃貓癱倒在地，變成一個毛茸茸的大肉餅：“喵嗚……”
江月冷笑著甩開手。
葉清風面上含笑，解釋著：“知道姑娘不喜歡他說人話，替他封脈的時候，順帶把他的聲穴按了……沒想到變成貓後，他還能‘喵’著叫。”
江月撇過頭，終究覺得有事不關己的有趣，忍不住輕笑一聲。
葉清風淺淡的笑意也添了些興味，戳了戳大黃貓的頭。
大黃貓委屈地背過身子去，只用屁股對著他們。
葉清風收回手，依舊是一本正經、光風霽月的天璣峰師兄。
出去後，葉清風抱著他，也不嫌重，輕笑道：“你之前總說她恪守王妃本分，定會心憂於你，眼下看來，全是你的妄想。”
葉清風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又補刀一句：“以後不要一直想到她跟前湊，我的靈寵袋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喵嗚……”大黃貓看起來很委屈。
門派大比比了一個月。並沒有比完。
葉清風抱著大黃貓回去的第二天，易道真君又來找江月。
他已經知道江月和千山宗換了東西，沒死乞白賴要她換貢獻點。
他說起另一件事：
“南秦國的連鶴村有秘境快開啟了，已經確定，只能築基期的弟子進入，大概就是幾天後的事。你準備好了沒有？”
江月懵懵懂懂：“準備什麽？”
易道真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準備貢獻點啊！淩霄宗不比其他小門派，入秘境的資格是要用貢獻點換的，你有貢獻點，才能進秘境。”
江月恍惚記起來，是有這個規矩。淩霄宗很多門派資源都需要貢獻點換。
她問道：“大概要多少貢獻點能進秘境呢？”
易道真君是負責她的修士，按捺住情緒，認真解釋道：“一般的秘境危險性大，一百點貢獻點就夠了。限制修為的秘境危險性小，寶物相對較多，一般來說，至少要兩千點貢獻點。”
要的貢獻點不算太多，需要每天不間斷做宗派任務，做半年。
但江月是半年前才入門派的。
江月搖頭笑笑，命裏無時終須無。如果要雪蓮水和入秘境尋寶物之間二選一，她選雪蓮水。
雪蓮水是既得的，寶物是未得的。
秘境裏茫茫一片海域，只中間有個小島，被迫在野外住半個月的事，也是有的。
她豁達，易道真君卻懊惱得想罵人：“前幾天就讓你換成貢獻點，兩萬貢獻點夠你去十次秘境了！現在你怎麽辦？這種秘境機會很難得的！”
江月面無表情地看他惱火。
易道真君直接負責她在的這一批煉氣修士，如果這其中有資質好，能一飛沖天的，他也能得好處。
所以，江月如果能進秘境，能給門派謀好處，他也能得到利處。
她當時如果把千山宗的承諾換成兩萬貢獻點，易道真君的履歷上，就會多上光鮮亮麗的一筆。
同樣的，她如果在秘境裏找到寶物，因為用不上，最終寶物要交給宗門，換實際的貢獻點。這，也能給易道真君加分。
易道真君和面無表情的江月對視，心頭嘀咕，咬牙切齒，語氣愈發兇狠：“你本來資質就不好，靠藥物堆到築基期，難道你還打算靠藥物堆到金丹期？難得有去秘境的機會，要不要好好把握，你自己看著辦！”
江月笑抿住嘴。
秘境是異世的芥微世界，偶然與這個世界大陸發生合並。一時察覺不及，不知道秘境她能去，沒提前告訴她，這是正常情況。
但眼下這麽著急跳腳責怪她，一副只打算發洩情緒的樣子，她可就看不上了。
“沒辦法，”江月只道，“我沒辦法在幾天內就變出兩千點貢獻點，不去了。”
“不去怎麽行，秘境裏遍地是寶——”
“我去也行，”江月嘴邊笑意加深，半是明媚半是嘲諷，“兩千貢獻點你送我？”
“怎麽可能！”易道真君脫口而出。
話出口後，他察覺不對，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梗著脖子就要發怒。
“不管你想出什麽辦法，你都要去——”
“易道真君。”
溫和清淺的聲音響起，在他的身後。
聲音過於溫柔，以至於有些飄渺，反而涼薄如雲霧。
易道真君臉色不善地扭頭，而後神色稍變，“葉清風……”
葉清風眉眼如畫，輕笑說著：“今年的仙梧林你帶了半年了，現在只有兩個人升上築基期。天樞峰對你不太滿意。”
易道真君白眉一擰，張嘴就要反駁。
葉清風語氣平穩輕柔：“與其壓榨唯二的築基期弟子，逼人往別的門派跑，倒不如多指點指點還在仙梧林住著的修士。”
他沒有在陰陽怪氣諷刺什麽，他就是在認真地提建議。
易道真君咬牙，冷哼一聲，嘟囔一句“一點都不尊老敬長”，就灰溜溜離去。
江月和葉清風都聽得清易道真君在講什麽。
兩人相視一笑，顯然都不在意。
葉清風松一口氣。
院裏秋花黃燦，別樣生機。葉清風略有踟躕，偏頭看了一陣，才小聲說道：“本來昨天就要和你說秘境的事，結果不小心忘了。”
江月想了想昨天的事，昨天他抱著受傷的大黃貓，說著說著就忘了。
她不在意這些，勸慰道：“沒事的。”
葉清風肉眼可見地松一口氣，切入正題：“你要去連鶴秘境嗎？”
江月搖頭：“沒有貢獻點，不去。”
葉清風輕輕呼一口氣，素白衣袍在陽光下，仿佛他整個人都在發光：“幾千貢獻點我還是有的。”
又不是她的貢獻點，江月只道：“不去。”
葉清風溫和失笑：“你想去的話就去，不用在意易道真君的話，覺得是因為他的話你才去的。”
江月只道：“和他沒關系，我就這兩天近距離見到過他，無所謂他對我的態度……我只是不好意思要你的貢獻點。”
葉清風的丹鳳眼彎出彎彎的弧度，笑意愈發溫和，“那這個貢獻點，算是你借我的，怎麽樣？”
秘境的好處顯而易見，葉清風又十分執拗，江月不好客氣過頭，點頭道，“好。”
“明天應該就能用貢獻點換進秘境的名額，我明天來找你。”
“好的。”
事情很順利地定下來，葉清風約定明天天樞峰見。
江月回到屋裏去。
她有了雪蓮水後，又過上了喝凝靈水修煉的日常。
……隱約聽到了葉清風和百藥鋪老板的對話。
“你怎麽在這？又找江月了？”
“嗯，和她說連鶴秘境的事。”
“我昨天看見你去找她，你昨天沒說？”
“昨天……忘了。”
“這都能忘？說來你昨天走的時候挺高興的，是高興傻了？”
“可能是吧。”
葉清風居然不反駁，江月聽著也傻了。
說來，他高興什麽？
第二天，江月在天樞峰公告欄等到葉清風。
葉清風遞給她一疊築基期的貢獻點牌子，讓她去換。
這一換，就是五千點貢獻點到賬。
而後，葉清風帶她去公告欄另一處，換秘境名額。
管秘境名額的地方專門有個小房子，墻角搖曳著幾株葉色漸黃的小草，一陣風空蕩蕩吹過，有些寂寥。
江月：“……”
要不是以前江家為個秘境名額爭破頭，她都要以為秘境是什麽地獄呢。
葉清風目光溫和，暗含鼓勵，江月聳聳肩，走進屋去。
屋子裏還算整潔，一個櫃臺，櫃後坐著一個人，懶洋洋地打蚊子。
見著人，他問著：“連鶴秘境？”
江月點頭：“是。”
“三千點貢獻點，去嗎？”
“去。”
“名字。”
“江月，月亮的月。”
“天權星君座下弟子，江月，對吧？”
“是。”
“可以了，到時候等通知。”
櫃臺的人扔來一個玉牌，上面龍飛鳳舞地鐫刻著“淩霄宗”三個字。
江月收下。
“謝謝。”
再無更多交流。
江月隱約見感到櫃臺內有靈力波動，亮出藍色熒光，隨即消失不見。
走出屋，江月向葉清風展示玉牌。
葉清風仔細端詳片刻，點頭：“沒錯。”又問，“花了多少貢獻點？”
“三千。”
“正常，限築基期的貴一些，如果現在不是門派大比，一般會要五千。”
江月對這些數字沒有更多概念，聽聽就算了。
葉清風也沒再提，眉眼松泛，溫和提醒：“你去秘境後要記得一件事。”
“什麽事？”
“盡量少用你的天賦。”
“好。”江月答應著，盡管她依舊不明白原因。
答應的時候，眼睫低垂，有兩分乖巧。
葉清風笑意愈發輕柔。
他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張紙，遞給她。
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墨字，江月略一楞，接過一看。
山荊木芯，靈鳥丹，鳳凰骨，蛟龍血……
葉清風道：“你可以留意一下，這些是你金丹期後要服用的藥。”
江月收起紙條，戰栗感爬上脊椎。
山荊木芯是這個單子裏最尋常的東西，但備註裏寫著，需要生長千年，且無遭蟲害。
靈鳥丹，指的是修為上金丹期的妖鳥，備註寫著，需要一百枚。
而蛟龍和鳳凰……這就更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東西，更別說得到血骨，以做藥引。
江月輕呼一口氣，按捺下愈發真實的恐懼感。
說來有趣，還是煉氣期的時候，她能無所畏懼，認為玉石俱焚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但現在到了築基期，也得到了雪蓮水，有望升金丹後，她變得……在意起一些東西。
若是從前，她一定不願意虧欠別人東西，別說是借貢獻點，就算是這張藥單，她都未必肯接過。
這一切，都是因為……
“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你準備好東西，”葉清風眉眼和煦地微笑著，與她告別，“說不定下次見面，就是十年後了。”
十年……
江月神色下意識一僵，很快掩蓋過去，笑道：“好，十年後見。”
葉清風站在原地，沒動。
秋風習習而來，吹動他白如雪的衣袍。他擡起手，懸在半空……
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輕嘆一聲，微挑的丹鳳眼垂下，蘊滿對她的擔憂，“怎麽了？有事的話，盡管和我說。”
江月與之對視。
四周一切仿佛全成虛影，公告欄處的人來人往也只是虛幻。
只有葉清風澄澈而擔憂的眼眸真實存在，近在眼前。
一切都順理成章——
“屍毒……是什麽？”
江月能肯定，淩霄宗知道千針屍毒的存在。算卦鋪子的客人翟客當時聽到的時候也震撼不已。
但也就他們知道，並沒有公之於眾。所以江月之前一直也當做自己不知道。
而現在，她突然想問了。
這個問題，本來也憋太久了。
葉清風明顯怔忪了片刻。
他輕呼一口氣，先強調道：“盡量少用你的天賦能力。”
江月：“……好。”
葉清風笑了笑，“屍毒和魔氣是差不多的東西，都會引人入邪道，只是我們還沒找到鎮魔木……僅此而已。”
鎮魔木在壓制魔氣上，有奇效，雖然數量稀少，但存在就意味著魔氣可解。
而屍毒……
葉清風沒有說更多。淩霄宗要在意的，只有解屍毒的方法而已。
葉清風安撫性的拍拍她的肩膀，“你不用考慮太多，好好修煉就好。”
江月剛想答應，他笑彎眉，又補充道：“現在你想多了也沒用，築基期幫不上什麽忙。”
江月：“……”
江月：“好的。”
大實話聽著果然會讓人心頭一梗。
還在改論文orz第二更盡量23：59之前發出來，明天再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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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道真君成功被氣走了。
他只管煉氣期弟子的事宜，江月對他也沒什麽感情，眼睜睜看他走，也不攔。
她站在門口思索了一陣，站靈陣上，傳送去了天樞峰。
在靈陣區門口，她和黑貓大眼對小眼。
黑貓老實，到晚上就會回到院子裏。白天，她也不會約束他，任他去玩。
黑貓歪歪頭，碧綠色的眸子裏蘊著溫柔的水光：“喵~”
江月蹲下來，摸摸他的頭，軟軟呼呼的：“喵，我去做事情，晚上見。”
黑貓仰頭蹭蹭她的手心，“喵~”
兩人相遇，然後分別，一切就是如此簡單。
江月出了靈陣後又進靈陣，白光一閃，她到達廣場。
廣場上的上首有幾個仙風道骨的老人坐著，辨不清男女。江月看了一眼，就走去窺天區。
窺天區已經清掃幹凈，變成擂臺區的延展。擂臺比鬥到達關鍵時期，許多選手早就受不了狹小的擂臺。
擂臺擴大，其他區的比賽仿佛沒有發生過。
江月面色不改，看向廣場的盡頭，盡頭，一個大紅制式衣袍的人站在那裏，眺望著遠處建築琳瑯的淩霄城。
她聽梅當歸說過，以前自己也零零碎碎地見過。
千山宗的明法堂，威武不凡，管千山宗內外弟子的犯事之事，多收劍修，劍尖衣袍皆浸血。所以他們的制袍都是大紅色的，看著就一股肅殺之氣。
梅當歸穿大紅長袍……看著只像個傻樂的新郎官。
“冒昧打擾，”江月拱手作禮，她對看得順眼（至少不礙眼）的人總是以禮相待的，“請問，比鬥勝利，該怎麽找人拿獎勵？”
這位千山宗明法堂的人回過頭來。
是個年老的女人，皺紋寫盡滄桑，纏著老年髻的發根有幾縷白，衣袍獵獵，年代感和壓迫感撲面而來。
一個化神期的，幾近飛升大能……
江月下意識屏氣凝神，下一瞬她輕嘆自己身體本能的畏懼，克制住，不讓身體顫抖。
——不至於，真的不至於，說兩句話而已。
化神期大能上下打量她片刻，問：“你就是江月？可以向千山宗提一個需求。”
江月沒有任何意外，只恭敬拱手：“是。”
大能點點頭，“找我要就行，你要什麽？”
江月道：“能供我築基期飲用的……”她想了一下，“千年千山雪蓮沁出的千尺寒雪。”
這個全稱真的好長，寧邀到底是怎麽背下來的……
大能噗嗤一聲笑：“你就說雪蓮水就好，”見江月不解，她解釋了兩句，“這種水其實不難得，把千年雪蓮和千尺雪一起裝到水缸裏，等一個月，化成的水就是你要的水了。”
江月聽著點頭，暗暗記在心裏，打算回頭問問葉清風。
如果這不能算[千年千山雪蓮沁出的千尺寒雪]的話，就換成貢獻點。
大能問道：“你在築基期要用多少雪蓮水？”
江月思索了下，大概估量出一個值來：“五個大水缸？”
五個可以倒扣仙鶴，並且讓仙鶴自由伸脖子的水缸。
“才五個？”大能笑了，“你不是要能喝一整個築基期的雪蓮水嗎？”她道，“就按這個來。”
江月克制地微微瞪大眼睛——
“真的？”
一整個築基期啊……多少個修士終老築基期無所進益。
千山宗能被她一個人喝窮的吧。
“真的，”大能無所謂地點點頭，回頭看向淩霄城，“其他人忘記了，但我還沒忘——
“你是淩雲者。”
江月……江月自己都要忘了，她是淩雲者的事。
她想了想，搖頭道：“這只是個名頭而已。”說罷，恭敬再一拱手：“多謝前輩。”
大能擺擺手，“不足掛齒。”
片刻的沈默。
大能看著淩霄宗，眼眸深邃，沈澱無數風雪。
江月憑直覺，感覺大能還有話要說。
她在一旁等著。
身後，有幾個修士帶著他們的孩子嬉笑著跑過，孩子指著淩霄城，道：“那裏有很多人嗎？”
“有的。”孩子的爹娘安撫道。
“有人陪我玩嗎？”
“有的。”
“我要去玩！”
童稚之心，無可苛責，孩子的爹娘哄著孩子，漸漸走遠。
江月聽完，也只是聽完罷了。
可大能卻突兀開口：“我以前也有個女兒。”
江月連忙斂容正色，聽她說。
大能接著說：“後來她飛升了。”
江月：“……”
哦。
看著大好河山，感慨半天，原來是想女兒了嗎？
她一瞬間都要懷疑，自己是否直覺有誤，她該離開，而不是讓大能被迫找話題。
大能只淡漠地繼續說著：“女兒在的時候，魔族肆虐，南周國國都幾乎淪陷。是她和……一個臭小子，以一己之力對抗，保得大陸安泰。”
江月沈默。
她對過往的歷史，並沒有那麽了解。北楚國地處大陸東北，而南周國地處大陸西南，北楚國對當年魔族一事，都是漠然。
她想了解，也只能得到失真的只言片語。
大能道：“我原以為大陸能得幾千年太平，可近日我有冥冥預感，大陸的天……又要變了。”
江月斂目靜聽，衣袍獵獵，風聲呼嘯而過。
大能道：“往年，窺天者的比校，贏的都是清谷閣的人，清谷閣的人別的都好，連請求，都只是要幾粒更好的靈種。可他們順應天時，終究不是修仙者。他們對長久的寧靜不感興趣，只在意片刻的歡愉，完全看不出來天道的變化。”
江月不知如何接話，所以，大能是特地尋她這樣的人？
大能道：“這一次終於不是清谷閣的人了……”
江月剛拿了人家一個築基期的雪蓮水，不好貿貿然拒絕，便問道：“您要我做什麽呢？”
大能扭頭，定定地看著她：“你看著我，告訴我，我能活多久。”
江月：“……”
問題好直接。
她倒也不扭捏客氣，點點頭，就喚出命簿。命簿只有她自己能看見。
《人界·岑熾鳳·千山宗明法堂堂主·赤炎峰峰主·長老》
江月：“……”
她頭一次見到這麽長的後綴。
翻開書，翻到結局。
【太虛混沌紀6677年七月初七，投於青丘洞口。】
江月平板地念了一遍。
大能岑熾鳳以為她不懂，笑道：“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
江月眼神平靜，琥珀色眼眸光芒盡斂，“6677年，大家都會死。”
岑熾鳳神色微變，凝視著她，仿佛想將她看破。
江月神色不改與之對視。
半晌，岑熾鳳輕嘆一聲：“你像我女兒的一個故人。”
故人是誰，她搖搖頭沒說，只恍惚著神思，飄飄搖搖淩空飛走了。
“咚——”
仙梧木翠綠的樹葉翩然落下。
江月仰頭看去，見岑熾鳳撞破一塊樹蔭，有大塊的陽光傾瀉到地上。
而她紅色的一抹影子，倏忽間，已經升到天際。
江月默默仰頭看了一會兒。
然後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回天權峰去。
從前，是她一個人眼睜睜看著命運將至，無從反抗。
現在，是一群人看著。
黑雲壓城之際，他們的表現，和她孤身一人時，差不多無力。
還有九年半。
過了幾天，一個自稱是千山宗青溪峰的峰主親自提著裝有雪蓮水的水壺拜訪江月。
彼時葉清風也在，一番評定之後，確認水壺裏的水能喝，且夠她喝十年。
江月送走青溪峰峰主後，回到屋裏，沈下她禮節的笑。
屋裏，大黃貓後面的兩條腿冒著紫黑色的氣息，鮮血淋漓，滴答不止。
葉清風難得過來，居然還是因為這只貓。
“他遇到了襲擊，”葉清風語氣平順，“江家用從海域找到的魔功練手，否則他現在屍體應該已經涼了。”
江月秀眉一橫：“和我什麽關系？”
其他事，她可以商榷，王爺的事，她不落井下石已經是涵養。
想到葉清風之前提議她養大黃貓的事，她靠著椅背，冷酷給出答覆——
“他如果放在我這，很可能會連累我。師兄如果得閑，還是把他抱走吧。”
葉清風笑意淺淡，全然不惱：“我知道你和他的恩怨，不會再勸你收留他。
“只是他此番受傷，自知時日無常，特地請我抱他來看你一眼。”
江月：“……”
江月傾身過去，捏住大黃貓的肥臉，冷聲：“你從哪看來的話本？這請求說著你不嫌膩嗎？”
大黃貓委委屈屈：“喵……”
江月瞇眼：“說人話。”
大黃貓癱倒在地，變成一個毛茸茸的大肉餅：“喵嗚……”
江月冷笑著甩開手。
葉清風面上含笑，解釋著：“知道姑娘不喜歡他說人話，替他封脈的時候，順帶把他的聲穴按了……沒想到變成貓後，他還能‘喵’著叫。”
江月撇過頭，終究覺得有事不關己的有趣，忍不住輕笑一聲。
葉清風淺淡的笑意也添了些興味，戳了戳大黃貓的頭。
大黃貓委屈地背過身子去，只用屁股對著他們。
葉清風收回手，依舊是一本正經、光風霽月的天璣峰師兄。
出去後，葉清風抱著他，也不嫌重，輕笑道：“你之前總說她恪守王妃本分，定會心憂於你，眼下看來，全是你的妄想。”
葉清風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又補刀一句：“以後不要一直想到她跟前湊，我的靈寵袋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喵嗚……”大黃貓看起來很委屈。
門派大比比了一個月。並沒有比完。
葉清風抱著大黃貓回去的第二天，易道真君又來找江月。
他已經知道江月和千山宗換了東西，沒死乞白賴要她換貢獻點。
他說起另一件事：
“南秦國的連鶴村有秘境快開啟了，已經確定，只能築基期的弟子進入，大概就是幾天後的事。你準備好了沒有？”
江月懵懵懂懂：“準備什麽？”
易道真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準備貢獻點啊！淩霄宗不比其他小門派，入秘境的資格是要用貢獻點換的，你有貢獻點，才能進秘境。”
江月恍惚記起來，是有這個規矩。淩霄宗很多門派資源都需要貢獻點換。
她問道：“大概要多少貢獻點能進秘境呢？”
易道真君是負責她的修士，按捺住情緒，認真解釋道：“一般的秘境危險性大，一百點貢獻點就夠了。限制修為的秘境危險性小，寶物相對較多，一般來說，至少要兩千點貢獻點。”
要的貢獻點不算太多，需要每天不間斷做宗派任務，做半年。
但江月是半年前才入門派的。
江月搖頭笑笑，命裏無時終須無。如果要雪蓮水和入秘境尋寶物之間二選一，她選雪蓮水。
雪蓮水是既得的，寶物是未得的。
秘境裏茫茫一片海域，只中間有個小島，被迫在野外住半個月的事，也是有的。
她豁達，易道真君卻懊惱得想罵人：“前幾天就讓你換成貢獻點，兩萬貢獻點夠你去十次秘境了！現在你怎麽辦？這種秘境機會很難得的！”
江月面無表情地看他惱火。
易道真君直接負責她在的這一批煉氣修士，如果這其中有資質好，能一飛沖天的，他也能得好處。
所以，江月如果能進秘境，能給門派謀好處，他也能得到利處。
她當時如果把千山宗的承諾換成兩萬貢獻點，易道真君的履歷上，就會多上光鮮亮麗的一筆。
同樣的，她如果在秘境裏找到寶物，因為用不上，最終寶物要交給宗門，換實際的貢獻點。這，也能給易道真君加分。
易道真君和面無表情的江月對視，心頭嘀咕，咬牙切齒，語氣愈發兇狠：“你本來資質就不好，靠藥物堆到築基期，難道你還打算靠藥物堆到金丹期？難得有去秘境的機會，要不要好好把握，你自己看著辦！”
江月笑抿住嘴。
秘境是異世的芥微世界，偶然與這個世界大陸發生合並。一時察覺不及，不知道秘境她能去，沒提前告訴她，這是正常情況。
但眼下這麽著急跳腳責怪她，一副只打算發洩情緒的樣子，她可就看不上了。
“沒辦法，”江月只道，“我沒辦法在幾天內就變出兩千點貢獻點，不去了。”
“不去怎麽行，秘境裏遍地是寶——”
“我去也行，”江月嘴邊笑意加深，半是明媚半是嘲諷，“兩千貢獻點你送我？”
“怎麽可能！”易道真君脫口而出。
話出口後，他察覺不對，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梗著脖子就要發怒。
“不管你想出什麽辦法，你都要去——”
“易道真君。”
溫和清淺的聲音響起，在他的身後。
聲音過於溫柔，以至於有些飄渺，反而涼薄如雲霧。
易道真君臉色不善地扭頭，而後神色稍變，“葉清風……”
葉清風眉眼如畫，輕笑說著：“今年的仙梧林你帶了半年了，現在只有兩個人升上築基期。天樞峰對你不太滿意。”
易道真君白眉一擰，張嘴就要反駁。
葉清風語氣平穩輕柔：“與其壓榨唯二的築基期弟子，逼人往別的門派跑，倒不如多指點指點還在仙梧林住著的修士。”
他沒有在陰陽怪氣諷刺什麽，他就是在認真地提建議。
易道真君咬牙，冷哼一聲，嘟囔一句“一點都不尊老敬長”，就灰溜溜離去。
江月和葉清風都聽得清易道真君在講什麽。
兩人相視一笑，顯然都不在意。
葉清風松一口氣。
院裏秋花黃燦，別樣生機。葉清風略有踟躕，偏頭看了一陣，才小聲說道：“本來昨天就要和你說秘境的事，結果不小心忘了。”
江月想了想昨天的事，昨天他抱著受傷的大黃貓，說著說著就忘了。
她不在意這些，勸慰道：“沒事的。”
葉清風肉眼可見地松一口氣，切入正題：“你要去連鶴秘境嗎？”
江月搖頭：“沒有貢獻點，不去。”
葉清風輕輕呼一口氣，素白衣袍在陽光下，仿佛他整個人都在發光：“幾千貢獻點我還是有的。”
又不是她的貢獻點，江月只道：“不去。”
葉清風溫和失笑：“你想去的話就去，不用在意易道真君的話，覺得是因為他的話你才去的。”
江月只道：“和他沒關系，我就這兩天近距離見到過他，無所謂他對我的態度……我只是不好意思要你的貢獻點。”
葉清風的丹鳳眼彎出彎彎的弧度，笑意愈發溫和，“那這個貢獻點，算是你借我的，怎麽樣？”
秘境的好處顯而易見，葉清風又十分執拗，江月不好客氣過頭，點頭道，“好。”
“明天應該就能用貢獻點換進秘境的名額，我明天來找你。”
“好的。”
事情很順利地定下來，葉清風約定明天天樞峰見。
江月回到屋裏去。
她有了雪蓮水後，又過上了喝凝靈水修煉的日常。
……隱約聽到了葉清風和百藥鋪老板的對話。
“你怎麽在這？又找江月了？”
“嗯，和她說連鶴秘境的事。”
“我昨天看見你去找她，你昨天沒說？”
“昨天……忘了。”
“這都能忘？說來你昨天走的時候挺高興的，是高興傻了？”
“可能是吧。”
葉清風居然不反駁，江月聽著也傻了。
說來，他高興什麽？
第二天，江月在天樞峰公告欄等到葉清風。
葉清風遞給她一疊築基期的貢獻點牌子，讓她去換。
這一換，就是五千點貢獻點到賬。
而後，葉清風帶她去公告欄另一處，換秘境名額。
管秘境名額的地方專門有個小房子，墻角搖曳著幾株葉色漸黃的小草，一陣風空蕩蕩吹過，有些寂寥。
江月：“……”
要不是以前江家為個秘境名額爭破頭，她都要以為秘境是什麽地獄呢。
葉清風目光溫和，暗含鼓勵，江月聳聳肩，走進屋去。
屋子裏還算整潔，一個櫃臺，櫃後坐著一個人，懶洋洋地打蚊子。
見著人，他問著：“連鶴秘境？”
江月點頭：“是。”
“三千點貢獻點，去嗎？”
“去。”
“名字。”
“江月，月亮的月。”
“天權星君座下弟子，江月，對吧？”
“是。”
“可以了，到時候等通知。”
櫃臺的人扔來一個玉牌，上面龍飛鳳舞地鐫刻著“淩霄宗”三個字。
江月收下。
“謝謝。”
再無更多交流。
江月隱約見感到櫃臺內有靈力波動，亮出藍色熒光，隨即消失不見。
走出屋，江月向葉清風展示玉牌。
葉清風仔細端詳片刻，點頭：“沒錯。”又問，“花了多少貢獻點？”
“三千。”
“正常，限築基期的貴一些，如果現在不是門派大比，一般會要五千。”
江月對這些數字沒有更多概念，聽聽就算了。
葉清風也沒再提，眉眼松泛，溫和提醒：“你去秘境後要記得一件事。”
“什麽事？”
“盡量少用你的天賦。”
“好。”江月答應著，盡管她依舊不明白原因。
答應的時候，眼睫低垂，有兩分乖巧。
葉清風笑意愈發輕柔。
他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張紙，遞給她。
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墨字，江月略一楞，接過一看。
山荊木芯，靈鳥丹，鳳凰骨，蛟龍血……
葉清風道：“你可以留意一下，這些是你金丹期後要服用的藥。”
江月收起紙條，戰栗感爬上脊椎。
山荊木芯是這個單子裏最尋常的東西，但備註裏寫著，需要生長千年，且無遭蟲害。
靈鳥丹，指的是修為上金丹期的妖鳥，備註寫著，需要一百枚。
而蛟龍和鳳凰……這就更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東西，更別說得到血骨，以做藥引。
江月輕呼一口氣，按捺下愈發真實的恐懼感。
說來有趣，還是煉氣期的時候，她能無所畏懼，認為玉石俱焚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但現在到了築基期，也得到了雪蓮水，有望升金丹後，她變得……在意起一些東西。
若是從前，她一定不願意虧欠別人東西，別說是借貢獻點，就算是這張藥單，她都未必肯接過。
這一切，都是因為……
“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你準備好東西，”葉清風眉眼和煦地微笑著，與她告別，“說不定下次見面，就是十年後了。”
十年……
江月神色下意識一僵，很快掩蓋過去，笑道：“好，十年後見。”
葉清風站在原地，沒動。
秋風習習而來，吹動他白如雪的衣袍。他擡起手，懸在半空……
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輕嘆一聲，微挑的丹鳳眼垂下，蘊滿對她的擔憂，“怎麽了？有事的話，盡管和我說。”
江月與之對視。
四周一切仿佛全成虛影，公告欄處的人來人往也只是虛幻。
只有葉清風澄澈而擔憂的眼眸真實存在，近在眼前。
一切都順理成章——
“屍毒……是什麽？”
江月能肯定，淩霄宗知道千針屍毒的存在。算卦鋪子的客人翟客當時聽到的時候也震撼不已。
但也就他們知道，並沒有公之於眾。所以江月之前一直也當做自己不知道。
而現在，她突然想問了。
這個問題，本來也憋太久了。
葉清風明顯怔忪了片刻。
他輕呼一口氣，先強調道：“盡量少用你的天賦能力。”
江月：“……好。”
葉清風笑了笑，“屍毒和魔氣是差不多的東西，都會引人入邪道，只是我們還沒找到鎮魔木……僅此而已。”
鎮魔木在壓制魔氣上，有奇效，雖然數量稀少，但存在就意味著魔氣可解。
而屍毒……
葉清風沒有說更多。淩霄宗要在意的，只有解屍毒的方法而已。
葉清風安撫性的拍拍她的肩膀，“你不用考慮太多，好好修煉就好。”
江月剛想答應，他笑彎眉，又補充道：“現在你想多了也沒用，築基期幫不上什麽忙。”
江月：“……”
江月：“好的。”
大實話聽著果然會讓人心頭一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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